第364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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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的沙滩, 沿着步伐稳健的脚印和一行重重拖行的痕迹,贺拔长老和贺拔恕一路追去,终于望到了脚印主人的身影。

激烈的争吵声随风飘了过来, 字语因杂乱的风声模糊起来,不甚清晰。贺拔恕没能听清,贺拔长老凭借修为优势捕捉到了几个词语。

“贺拔六野”“道魔双修”“一手冰灵、一手魔气”“契机”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大喝响起, 贺拔恕的身影如箭一般冲出去。

贺拔长老却顿住了,细细思索起那几句话来。这筑基期修士是家主直属的手下,或许真的清楚一些内幕也未可知。

地下城的事情爆出之后, 其他世家大族的人曾怀疑家主控制魔气的手段,凭借菩提佛的指骨舍利, 真的能控制禁地那么多魔气么?贺拔六野肯定隐瞒了点什么,说不定还有其他手段, 说不定他会魔修的招数。

这样没有任何证据的流言在天极界传散开来, 大多数人只看成攻讦贺拔六野和贺拔家族的说辞, 没几个人当真。

毕竟家主是个货真价实的道修, 修行贺拔家族一脉相传的冰系功法, 所有人都见过, 他怎么可能是个魔修?

可是, 如今这筑基期修士嘴里冒出了个新词,“道魔双修”?世上真的有这么逆天的能力吗?

贺拔长老想不通, 只好甩甩脑袋暂时按下这件事, 紧跟着贺拔恕的身影飞过去。

那筑基期修士看到他们,松了口气。坤舆界代表和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扯紧蛟筋, 把另一端的筑基期修士扯到她手下。

她揪住蛟筋, 逼迫筑基期修士半跪在面前, 呈现出上下等级分明的耻辱姿势。

贺拔恕横眉怒目,死死瞪住和光,大声道:“道友,此人乃我天极界的弟子。你如此待他,未免太不把我天极界放在眼里!”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讽意,“你天极界的人?”她垂眸俯视筑基期修士,“看来你伪装得不错,连贺拔家的人都骗了。”

贺拔长老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筑基期修士,“什么意思?”

一开始,筑基期修士确实是造假混上跨界飞舟,不过那不是奉了家主的命令吗?什么叫连贺拔家的人都骗了?

“湖心岛的黑色纹路不是说明得清清楚楚?天极界的纹路才到哪儿?这家伙可是满身黑纹,同坤舆界一样。”她轻哼一声,“他哪是天极界的人,分明是我坤舆界的叛徒。”

这话一出,贺拔长老立即信了,心中还有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最初要伪装,原来不仅要骗过贺拔家族,还要骗过坤舆界。

纵然如此,那小子也是奉了家主之命来的,就算要处理,也是贺拔家族内部处理,怎么也不关坤舆界的事。

贺拔长老挥开贺拔恕,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道友,他是不是天极界的人,我界自会判断,请把他交与我。若真是你坤舆界的人,他日自会给你送回。”

她脸上的笑意愈加嘲讽,似乎看出他在糊弄她。接着她揪住筑基期修士的衣领,微微提起,道:“给你,也怕你们不敢要,这家伙看上去是个佛修,暗地里却是个魔修。”

贺拔恕大惊,往后退了一步。

贺拔长老狠狠剐了他一眼,又直直看向和光,语气强硬起来,“不管这小子是谁,终归是我贺拔家带出来的,若道友不放手,别怪我们不客气。”

她扫了他们一眼,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们拦不住我,若是受伤,恐怕会伤了两界的和气,两位不如让开,行个方便。”

说实话,贺拔长老也不太想动手。天曜大战的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儿不是天极界,是疏狂界的地盘,在别人的界域动手也是不给主人面子。

但是现在没办法了,要抢回那小子,只能动手。

后边的贺拔恕看起来有些犹豫,贺拔长老拿出家主的名号,告诉他必须把那小子带回天极界不可,不然他们会被家主责问。话刚一出口 ,贺拔恕的脸上闪过决绝,一下子冲了出去。

蠢货!贺拔长老在心里大骂贺拔恕,无奈之下也奔了过去,从两边包围和光。

以一敌三的场面,坤舆界代表仍旧一脸淡定。

她手握一个人质,每当贺拔恕提刀冲过去,她就揪起人质对准刀,硬是把贺拔恕逼了回去。在她手下,那小子不仅被当盾牌使,还当做刀剑使,不知多少次和贺拔恕撞得头晕眼花。

贺拔长老清楚,局势于己方不利,便早早用玉牌唤其他天极界弟子过来。

没过多久,她似乎不耐烦了,解下蛟筋上的一半念珠。口诵佛经,念珠上透出金色的卐字,一个个浮了起来。

紧接着,那些念珠带着浩浩荡荡的佛力冲了过来,贺拔长老和贺拔恕连忙聚起灵气阻挡。没想到那些念珠没击中他们,团团围在他们身边,金色的卐字上流出一缕缕丝线,纷繁错杂地连在一起。

不好!是阵法!

贺拔长老忙攻击这些念珠,然而阵法已成,他们被困住了。

她拖着筑基期修士,转身就走。

“等等——”

贺拔长老大喊,她连头都没回。

就在这个时候,念珠上传来一股寒气,四周的温度骤然低了下去,泻出嘴里的气都成了白色。金色的阵法消失,念珠就像失去控制一般掉了下去,每一颗都冻成冰渣。

女修身后突然冒出一团黑色,一抹金光从里头闪现,没过多久,半面金丝面具出现在黑雾里。

是家主的虚空裂缝!

轰隆——

惊雷乍响,天空不知何时聚起层层乌云,黑色的云里不断有雷光亮起,隐隐带着天道威压,似乎要劈下来,又没有劈下来。

女修立时转身,白冰从地面生出,一瞬之间冻住了她的下半身。她伸手运转念珠,下一刻每颗念珠都冻成了冰球。

那筑基期的小子从中脱身,三两下冲进了虚空裂缝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贺拔长老有些转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对虚空裂缝行礼,“家主。”

家主点点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杀了她。”

贺拔长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连贺拔恕也怔住了,半晌才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在这儿?”

“这儿没人。”

贺拔恕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家主,又看了看和光,提刀砍了过去。贺拔长老脑门的筋儿直抽抽,忙不迭扑过去,按下那刀。

这儿可是疏狂界的地盘,谁知哪个地方有疏狂界的眼睛,再说坤舆界代表身上肯定有特殊的禁制,临死前的画面定然会传回界域。不准备一点措施直接杀,不是引火上身吗?

贺拔长老定定地看向家主,“她是坤舆界的代表,不能随便杀。”

家主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没关系。”

贺拔长老快气笑了,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厉声道:“家主,杀了她势必会和坤舆界闹翻。更别说经过地下城一事,天极界在诸天万界已经声名狼藉了。”

家主依旧不为所动,语气带着命令和隐隐的威胁,“杀了她,现在。”

贺拔恕再次握紧刀,被贺拔长老死死按住。

贺拔长老苦口婆心地劝道:“家主,哪怕她触犯了您,也不可因一己私欲杀了,要多为贺拔家族、为天极界着想。”

她的半个身子都冻在冰里,要杀她并不困难。

家主的语气已经不耐烦了,“如若你忠于贺拔家族,就杀了她。”

“就因为老夫是贺拔家族的人,忠于贺拔家族才不能杀她,在这儿杀了她。”贺拔长老挥开贺拔恕,一步步走向家主。

“她死在这儿,坤舆界会诘问天极界,诸天万界都会把天极界视作罔顾规则滥杀无辜的界域,在天曜大战中孤立我们。接下来,世家大族的家主会质问指责您,会借此把贺拔家族拉下天极界首位。”

“家主,您比我聪明,想必看得更透。既然如此,您为何执意要杀她?天极界会怎样你不管了么?世家大族会怎样你不管了么?”

家主眯起眼睛,“最后一次,这是命令。”

贺拔长老直直地看着家主,家主的两只眸子,从金丝面具中露出来的眸子和露着半脸的那只眸子,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他看着半面金丝面具,不由得出了神。家主以前不带面具,说起来是因何戴上的呢?原因至今不清楚。

天问碑第一问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家主也曾来过天问碑,碑上刻着家主的字迹,可是那字迹的灵气与现在截然不同。

一个人的灵气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轰隆——

一道惊雷坠下,劈在不远处的沙地上,离他们仅差几步。

贺拔长老猛然回神,那筑基期小子的话再次回荡在脑海里,“佛魔双修”“契机”

疏狂界的天道不容许一丝魔气存在。

贺拔长老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要串起来,可又差了点什么。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直直看向家主,用这辈子未有过的大胆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家主为何不亲自出手?您离坤舆界代表只有一步之遥,跨出虚空,您就能结束她的性命。”

家主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起来,“疏狂界的巡视非同一般,跨进来,马上会发现。”

贺拔长老也眯起眼睛,“可是,您在疏狂界动用灵气的那一刻,不就已经被发现您来过吗?”

不跨出虚空,能够使出的灵气有限,杀不了坤舆界的代表,所以家主才会命令他们动手。

道魔双修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贺拔长老的胸膛急剧跳动,语气急迫,“家主,您不过来疏狂界,是有不能进来或进不来的理由吗?”

就在这个时候,砰然一声巨响,冰渣四溅。

那女修竟然挣脱出冰块的束缚,直直冲向虚空裂缝,一手伸向那筑基期小子,似乎想把他抓过来。

家主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身前凝固出冰锥,直等她过去。

她的手伸入虚空,指甲尖儿已经触到边缘的黑雾,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挺住了。手腕周围环着一层黑色纹路结成的阵法,似乎是疏狂界的手段。

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逼她退了回去。

在场众人都没能发现,疏狂界代表宁非天到了。

“哟,这是干嘛呢。”

宁非天扫了一眼愣在不远处的贺拔长老两人,又看向虚空对面的贺拔六野,倏地笑了。

“贺拔家主大驾光临”宁非天顿了顿,笑意愈深,“可惜我这儿懒得招待,不如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这话,着实无礼至极!

贺拔六野抿紧唇角,不发一言,伸手合上虚空。

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沙地,天空的乌云无力地咆哮一声,渐渐散了。

贺拔长老和贺拔恕自觉无趣,拱了拱手,离开了。

只剩他们两人后,宁非天才皱紧眉头,看向和光,“不要命了,贺拔六野就等你冲”

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和光摊开手心,里边正躺着一枚念珠,念珠上夹带着一缕隐形的佛力,与地下的几十颗念珠相连。

“我只想把他拉回来,已经做好断手的准备了。说实话成功率不太高,可总得试一把。”

看着她那张严肃的脸,宁非天忍不住笑了。

滴滴滴,玉牌响了。

宁非天取出来一看,是若鹿发来的讯息,他已经带着其他代表回来了,正打算去喝一杯。

喝酒这事儿,宁非天从不错过。

【宁非天:去哪儿喝?今日休沐,休沐日还开门的酒楼得飞上半日的功夫。】

【若鹿:跑这儿远干嘛?在这儿喝不就行了?】

【宁非天:露天席地也成,不过没有酒啊。】

【若鹿:师兄,你家茅屋不是有个酒窖吗?】

宁非天看到这句话,笑容顿时凝滞在脸上,接着瞳孔骤然一缩,手下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和光瞧他脸色大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凑过头去,瞄了一眼玉牌。

【宁非天:去我家喝?你们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若鹿才发信过来,【不多,百来个吧。】

宁非天倒吸一口凉气,这还不多?!

【若鹿:我记得师兄的酒窖在地下来着找到了,那我们先喝了,师兄快点回来。】

【宁非天:等等!等等!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说,那可是我数百年的珍藏,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玉牌许久没亮,对面显然已经喝上了。

“兔崽子。”宁非天又气又笑地骂了一句,招手唤来白云,一把把和光提上云,飞快奔向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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