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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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唐咏宁立刻白了脸色,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他竟然敢狂妄至此。

“自古男女大防,唐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也是清正人家,李大人深夜私闯唐宅这事传出去,难道李大人就觉得自己一定不会遭御史弹劾吗?”

他如今正得圣心,朝堂上眼红的人颇多,等着他出错的人更甚。

他微愣,抬眸见她面隐薄怒,娇红欲滴的唇畔紧咬着颤栗,眼眶更是湿润了一大半,正忿忿地剜着他。

他几分无奈似的柔了眉眼,此番来不是来吓哭她的,方才也是被那条喜帕一时气过了头。

“是我冒昧了,深夜来此,唯有一事告知,你千万不要嫁给司固萧。”他急促道。

唐咏宁身子微僵,“婚期已定,岂有不嫁的道理。”

她铁了心要嫁进司家,他也没少设计阻拦,却没想到司家竟趁他腾不出手时,将婚期提前。

他缓步走近,“自打司固萧回了邵安,足不出户,更不见客,你难道就不曾起疑。”

许是因他的眼神过于凌厉,唐咏宁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整个邵安无人不知他伤了腿,需要静养。”

“司家的鬼话,你还真信。”他摇头冷笑。

唐咏宁月眉轻皱,“你什么意思?”

这些天他派了不少去密探,得知司大人四处派人寻找会做人皮面具的大盗。

“司府那位并不是真正的司固萧。”

她面色骤变,长睫盖在眼睑上抖了抖,“你可知道这话代表什么意思,若无证据,还请李大人慎言。”

她原以为李乾是要编排司固萧有隐疾之类的,好让她断了嫁进司家的心,却没想到他竟连这样的话也能胡说,回来的人若不是司固萧,那司家就是欺君。

李乾黑眸沉戾,一手握拳砸向素白的墙壁,指骨间有鲜血汩汩而出,“你不肯信我?”

他连日来都派人盯着司家的一举一动,可司家似有意防着,上下的护卫将司固萧保护得严严实实,压根没人能近身。

唐咏宁吓了一跳,忙双眼四顾找药匣子,李乾若不害她,她又哪里来的恨和厌。

何况两人相处过一段时日,他还曾救过她。

她找到房中的药箱子,看见他的伤口心里瘆得慌。

“你…你先把伤口处理了。”

李乾笑了一下,眉眼的戾意舒了舒。

“三姑娘为何这般着急?”

唐咏宁一噎,急忙撇清,“你从前到底是帮过我的。”

“只为这个吗?”他抬眸,想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唐咏宁偏头不敢正对他的视线,语气清冷,“只为了这个。”

“所以,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领口处那道抓伤留下的疤,深吸了一口气,“李大人,你难道希望我们两家从此交恶,我往后见了你吓得都要绕路走吗?”

李乾神情一冷,“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吗?”

唐咏宁心口微不可察地揪了揪,她总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不肯嫁他,是不想面对他后院的腌臜事,更不想下半辈子活在恐惧中。

理智告诉她,一个荒唐的梦,李乾绝对不会信的。

“并非如此,只是人各有所爱,我更偏爱身强体壮的武将,大人是文官,端的是风光霁月,实在与我心中所喜相差甚远,还望大人明白。”

她话刚说完,屋外鸢儿提着灯笼而来,见屋内灯火通明,催道:“姑娘,怎么还不歇下。”

说罢,便要推门而入,唐咏宁忙喊道:“你先不要进来!”

鸢儿脚步一顿,听见她话声中的慌张。

“怎…怎么了?”

她定了定,“没事,我突然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拿些吃的再来。”

鸢儿“嗯”了一声,刚想离开,唐咏宁又道:“跟院子守夜的人都吩咐一声,都回去睡吧,今夜不必守了。”

“三姑娘,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屋中李乾讽了她一句。

唐咏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咬着唇畔劝道:“大人,就当我们之间无缘,我是司家已聘之女,没得回路的。”

待鸢儿端着糕点进屋,屋内只剩唐咏宁自己一个人讷讷发呆。

“姑娘,糕点。”

唐咏宁捡了一块放进嘴里,如同嚼蜡,满脑子都是李乾方才那句,“有没有回路,三姑娘说了不算。”

鸢儿找了一圈,乍然道:“姑娘,你绣了一半的喜帕哪去了?”

……

一眨眼,迎亲礼如期而至,唐府上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唐咏宁一大早坐在菱花镜前梳妆,鸢儿拿着梳篦替她梳头,几个丫鬟正理着摆在架上的喜服,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唯独那条,她费功夫绣的喜帕,早就被人顺手牵羊偷去了。

许是起得早,身上乏得不行,唐咏宁太阳穴突突地跳个没完。

外头响起迎亲的唢呐声一浪高过一浪,唐咏宁拿过鸢儿手中的木梳,悄声在她耳边交代了两句。

鸢儿笑笑应下,出了屋子。

等她回来时,唐咏宁已经穿戴整齐。

“可见到人了?”她坐在梳妆镜前回眸问她,李乾的那番话,终究让她不放心。

鸢儿微微一怔,她伺候姑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她身披嫁衣,点绛唇,皓白的腕间上戴着龙凤金镯,腰如束素,肌肤赛雪欺霜,往日里那尚能遮住的明媚娇艳,现下变本加厉地迭出,当真是人间俏牡丹。

鸢儿笑盈盈道:“见到了,姑爷正在外头催妆呢。”

唐咏宁闻言,提着的心稍放下,“受众人为难了?”

鸢儿摆了摆首,“姑爷刚伤好,哪有人敢闹腾,不过都是走走流程,只是我瞧姑爷病了这一场,人不见瘦,倒是胖了不少,定是欢喜的。”

她话一说完,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笑出了声。

唐咏宁倒是不见得多欢喜,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先扶我出去吧。”

她至前厅拜别了父亲,上了花轿,锣鼓喧阗,迎亲队伍中央簇着八人抬起的花轿,轿身绣着牡丹花楹,缀金描彩,珠翠摇曳,璀璨夺目。

当队伍拐进一条深巷时,众人才突觉异常,一群壮汉跟在队伍后头许久,这么也甩不掉。

鸢儿手捧果匣子,面色越来越慌,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莫不是有人想劫亲!

她朝轿子靠近,小声低唤,“姑娘,后头一直有人跟着。”

唐咏宁心惊,素手揭起了帘幔一角,往回瞭望时,确实瞧见了后面紧跟着的一群人。

她捏着帘幔的指尖微颤,又想起了李乾的话,忙低声吩咐,“让队伍走大路,别走小巷。”

嶂园内,杜昭在院子外来回踱步,已是深秋,寒风冷冽,他却急得满头大汗。

几个布衣打扮的人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院子,杜昭急得跺了跺脚,“怎么才来。”

他忙将人领了进去,“二爷,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坐在打首处的李乾面色沉凝,“如何了?”

“人已经救下来了,如爷所料,司家果真买凶暗杀陛下远派漠北的探子。”

他问:“探子如今在哪?”

“有爷的快马,已经进宫了,用不着一盏茶的功夫,陛下就能知道了。”

杜昭擦了擦汗,哆嗦道:“那准备动手的人是不是可以撤了。”

他剑眉轻舒,勾了勾唇,“撤了吧,现下用不着了。”

话落,他驾马去了趟大理寺卿家。

宋文柏知道他今朝失意,正想找他喝酒来着,没成想,人倒自己上门了。

“这会子你来找我做什么?”

见他屋内摆了一盘棋,李乾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

“来陪你下盘棋。”

宋文柏一脸不可置信,戏谑他道:“唐令史今日嫁女,你竟还有心思来找我下棋,我原以为你该骑上一匹快马,赶去抢亲才是。”

听懂他话里的揶揄,李乾非但不恼,指腹夹起白子落到棋盘上,十分坦然:“确实想过。”

宋文柏瞪圆了眸,“怀卿,你是魔怔了吗?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要娶哪家的姑娘不成,非要盯着那唐家女,这得冒多大的险。”

李乾缄默,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落子。

宋文柏索性当他方才是说笑,随意捡了颗黑子落下。

李乾嘴角噙了一个笑,不疾不徐道:“是挺冒险的,幸而现在不用了。”

宋文柏一头雾水,深知他行事向来执拗,对唐三姑娘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若要放下,也不是轻飘飘的一两句话。

“你这是想开了,还是又打起了旁的主意?”

李乾心里算着时辰,合上了棋罐,“时候差不多了,宋大人该去司府了。”

这话,宋文柏更不明白了,他正双眸生雾地看着他,院子外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大人,圣上有旨!”

宋文柏听完旨意,整个人惊诧万分,转眸看向李乾,他却面色平静,半点意外之色都无。

这边,迎亲的队伍拐出了深巷,一路朝大路而行,后头原先紧跟着的那群人也都消失了。

花轿进了司府,唐咏宁被嬷嬷牵引着一路进大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面,手上被嬷嬷塞上了一小段喜布,她便知道这是要拜堂了。

听着礼事的吆喝,她恭顺地和司固萧行完拜堂礼,紧接着被人领进了内院。

屋内,两排红烛燃动,烛影摇曳。

她拿开了遮面的团扇,回忆起方才身着猩红喜服的新郎官,她怎么觉得司固萧不止胖了,整个人连眉眼处都与从前都几分不同,又暗暗觉得是自己太多心了。

只要两人相敬如宾,日子平稳和顺的过下去便好。

鸢儿替她卸了妆面,换下身上厚重嫁衣。

外头倏忽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院子外被人团团围住,翻箱倒柜的响动接踵而来。

“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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