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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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你的家人也该担心你了。”许生默默的说。

华林儿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许大哥,你是好人,我不想骗你,我没有家人,我也不能在待在宜城。”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许大哥,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许生看着华林儿低着头不敢正视她的样子,心一软,“放心,我不会问。”

华林儿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向许生抱拳弯腰道:“天高水远,岁月无疆,今日一别,唯念君安。”

华林儿说完就转过身去,她不敢看许生的样子。

空气里的血腥味经过一夜都未完全消散,那是怎样激烈的场景,华林儿一夜好梦,未曾被一声嘈杂吵醒,她能想象到发什么了什么。

当那一群恶狼将他团团围住,男人眼睛都未眨一下,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屋内熟睡的少女。就算身体被锋利的牙齿撕咬着,男人的嘴也紧紧的闭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屋外血雨腥风,屋内温暖如春,床上的少女的睫毛微颤,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许生的这份情义华林儿记在心里,只是她没有办法去报答。

【两日后】

华林儿低着头坐在一群乞丐里,她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远处城门口人群喧闹。一团团白面在卖馄饨的人手里变换这形状,不一会一个个小胖馄饨就下入锅中,看的华林儿直吞口水。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日了,新入帮的人是什么吃的也没有的,必须先饿上三天,这是乞丐们的规矩,若是被发现偷吃藏钱者,就要被人活活踹死,所以华林儿现在饿的头有些发昏。

这里是南国的边线处,那高高的城门外就是神奇的鬼域的世界。

华林儿小的时候经常听到自己的娘亲提到鬼域,那个地方富饶神秘。南国、北国、辽国三国经常打来打去,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敢去进攻鬼域的。

听闻鬼域里的人都精通妖术,可是吹风唤雨,更有人说鬼域的域主能够上天入地,人与鬼通,所以在打仗的时候能借来阴兵为其帮忙。

这种事情华林儿是不信的,也许鬼域之人只是有自己的方法来保卫国家而已,但是什么神啊鬼啊之类,就是后人夸大奇谈,自己唬自己罢了。

华林儿之所以要去鬼域是因为小的时候娘亲曾经告诉过她,落叶归根,她的根就在鬼域。

这也是困扰了她很久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南国人会与神秘的鬼域扯上关系,所以她想去搞清楚这些让她疑惑的事情,以及她的娘亲,阿云从不告诉华林儿她的过去是怎么样的。

华林儿靠着墙坐着,望着从城门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都是做生意的人,拉着好几箱的东西,但是华林儿突然被城门口的一个男子所吸引。

那一瞬间,蓝衣公子在华林儿的眼中不停的放大,周遭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一样,只剩下那名蓝衣公子和华林儿两人。

那张脸华林儿再熟悉不过,就是她之前还未进沈府之时,与小莽两人所遇到的大力娘娘腔,他还差点掐死华林儿。

此时,那人神色慌张不知道他与守城的士兵说了什么,那几个士兵竟然将城门封锁起来。

周遭的人们纷纷起身,大家都要向那些士兵讨个说法,为何要突然封锁城门。

对于宜城的人来说,一旦封锁城门,就意味着又要和北国打仗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原本晴朗无边的天空突然被黑云所笼罩,阴霾像海浪般在每个人的脸上蔓延。

挥臂争讨的人们突然停了下来,举刀大喊的士兵也停了下来,华林儿看见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空,漆黑的瞳孔里都是悚人的恐惧,对战争的恐惧。

终于有光亮冲破后沉的黑云,像是带着希望般的在天空中,一点亮光过后,整个天空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黄光。

亮与暗的斗争,宜城的人们都驻足站立,有些人甚至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祈祷,他们央求上天,耀眼的光明可以冲散不详的黑云,善良的人们可以勉强残酷的战争。

只是所有人都错,不管是浓郁的黑云还是明黄的光亮,都不是救赎他们的,都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要找所有人索命。

一道火光划破天际,在密集的人群中砸出一个巨大的火坑,华林儿亲眼看着那希望之火在人群中迅速扩散,人们的尖叫声,火与肉体之间燃烧的滋滋声将原本的寂静全部打破。

那些人有些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烧成了一具黑色的干尸,张着嘴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以火坑为中心,人群四面八方的逃窜着,可是北军哪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一个个火球如暴雨般像这座刚沉静的城市冲击。

男人的尖叫声,妇孺的痛哭声,就响彻在华林儿的耳边,在这火花四射的炼狱里,在疯狂逃窜的人群中,华林儿就如一根巨大的冰柱,稳稳的站着。

华林儿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她痴痴地望着喧闹恐惧的世人,直到一个满身是火的人冲到她面前,华林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巨大的火球里竟然是个大活人,火焰在他身上肆意的燃烧着,华林儿竟然都能闻到肉香味,可惜这诱人的香味在她闻起来有些恶心。

当那火人跑到华林儿面前时,他身上的火犹如一条饥饿的火蛇,迅速往华林儿身上窜动。

眼见那火光在自己的衣袖上燃了起来,华林儿赶紧掀起衣角扑灭了火苗,衣袖已经被烧烂了一节,露出华林儿本该细嫩的手腕。

原本白嫩的皮肤已经红肿起来,有些焦肉还沾在华林儿渗着血的红肉上,红白黑三色都有了,由于灼伤太厉害,华林儿受伤的手腕上冒起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泡。

眼前的危险让华林儿没有功夫顾暇自己的伤口,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救我,救救我!”那人的嗓子好像已经烧坏了,发出来的声音又苍老又空荡。

华林儿听见想要逃跑的脚步,她看了一眼那可怜的人,又瞟到在自己右手边仅几步之遥的馄饨摊,华林儿原本麻木的心有些不忍,她一咬牙,往那里跑去。

距离虽近,但眼前一个个已经吓得没了魂的人们如绿头苍蝇般胡乱的跑着,他们无心的阻挡着华林儿的路,华林儿只能用力推开眼前的人。

那馄饨摊上冒着热气的面汤里还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华林儿眼眶一湿,颤抖的手将那尸体推开,她用沾满黑灰的手抬起面汤锅,所幸那老板之前已经停了火,锅才不怎么烫,华林儿用尽了力气把面汤全部泼在刚刚的火人身上。

顿时那人终于露出了人形,然而他身上的大火虽灭,但是身上还有几缕小火苗在窜动。

华林儿感觉操起旁边的扫把,扑灭那人身上的小火苗。此时华林儿才看清那人的样子,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完了,全身的皮肤哪里还有好的地方,全都黑乎乎的,只剩下烧焦的脸上一口白色的牙齿完好,那模样像是在对华林儿笑一样。

“啊!”华林儿尖叫了一声,看着眼前不知是男是女的人这幅模样,华林儿又恶心又害怕,她也顾不上救人了,扔下手里的扫把就要跑。

可是那个被烧焦的人突然直挺挺的向华林儿倒下,还留着黑水的人体直接把华林儿重重的压在地上。

那恶人的烤焦味在华林儿鼻子前萦绕不断,让她无比恶心,当她想推开这具黑色的尸体时,却看见尸体上正从后背插进的箭,华林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城门之上。

那一个个身穿南国黑色盔甲的将士正拿着弓箭不停的向城下的百姓射杀,密密麻麻就如一把木红的尖刀,横扫千军。

而那一群黑色的身影中,那蓝衣公子昂着头看着城下的惨剧,全然不把城中的百姓当人看待,厉声让弓箭手加快速度。

华林儿根本不敢相信,那本来是用来射杀敌人的箭竟然在杀自己的人,真真的让寒心。

一具具尸体在华林儿的身边倒下,还有一个人踩着华林儿身上的尸体往前跑,踩的华林儿胸腔一疼,吐出一口血。

一个人过去另一个人就踩上来,当其中一人的脚就要踩到华林儿的脸上时,她身子突然一轻,她身上的那具尸体被人掀开飞的老远。

许生的脸在华林儿面前放大,她鼻头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但是许生不给华林儿抒情的时间,他拉起华林儿,只是快速的说了一句“快走”。

华林儿的手被许生紧紧握着,许生拉着她在火光箭影中穿梭,华林儿感觉自己内心的恐惧突然没了,她加快脚步跟着许生往前跑。

知道华林儿看见了他,她的灵魂就如被人抽走一般,战栗的看着——吴悔!

此时的吴悔,不再如平日的温润尔雅,他身披银色战甲,头戴红缨将军冠,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像看着蚂蚁一样的看着华林儿。

“吴悔,你怎么会……”华林儿想问他为何一身戎装,为何他身后的千军万马都是北国的服饰,为何宜城突然被攻击。

但是所有的话,吴悔根本不给她说的机会。

“许尚勤,好久不见。”吴悔冷着脸扫了一下许生,而后那双眼睛又淡淡的盯着华林儿。

华林儿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许生,默默的抽过了被他拉着的手,他到底是谁,连名字都是假的,华林儿甚至怀疑许生与北国有关系。

当许生看见华林儿的眼神时,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的怀疑和责怪深深的刺痛了他,他想再拉起华林儿的手和她解释,却被她一把甩开。

吴悔强壮的双臂将弓箭拉倒最大限度,直对着华林儿,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那股杀气拉回了华林儿的视线,当看到那锋利的银色箭头时,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她看不清吴悔脸上的表情,今日的她就要成为天狼了吗?

吴悔看着身下面如死灰的脸庞,眼神一狠,利剑向华林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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