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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河图洛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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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流云沉吟半晌,忽然抬头纵声大啸。他于啸声中注上了毕生功力,只惊得鸟雀四下乱飞,身旁的树枝垂条震动不已,更有许多落叶簌簌而下,旁边湖面更是震荡起层层的波纹,不断激荡扩散,湖中的鱼儿不停的跃出水面又跃了回去。

冷若霜、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距莫流云不过几尺的距离,他这一啸又是出其不意,事先更没半点征兆,三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一阵阵气血翻涌,忙运内力与其啸声相抗,这才逐渐镇定下来。他一啸未已,第二啸跟着送出,声音被群山荡了回来,前声不消,后音又起,混杂交织在一起,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

冷若霜知道他发声向敌人挑战,听他啸声刚落,当即气涌丹田,跟着也发声长啸。莫流云的啸声雄壮宏大,冷若霜的啸声却是清亮高亢。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只大鹏一只小鸟并肩齐飞,越飞越高,那小鸟竟然始终不落于大鹏之后。两人内力虽未臻化境,但如此这般啸声齐作也是回翔九天,声闻数里。

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只觉莫冷二人呼应相和,刚柔相济,更增威势。四人空有一身武功,但敌人始终没有露面,却也束手无策。莫流云虽为华山派大弟子,但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见他年纪轻轻,但想武学修为毕竟有限,是以嘴上虽然称赞有加,内心深处总是存了几分轻视之心。至于冷若霜,在二人看来不过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连日来虽风餐露宿,但毕竟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女孩儿家,又能吃得了多少练功的苦头,就算内力再高总不会高过自己。哪知道刚才经过轻身功夫的比试,又听二人发声呼啸,但觉二人内力如一泓清泉般绵延不断,深厚如斯。当即去了轻视之心,待二人啸声止歇,向二人一拱手,道:“二位内力精湛,佩服…佩服…欧阳明月…嘿嘿…”一句话没说完,便即住口。言下之意当是说:“欧阳明月当真走了眼。”亦或是:“欧阳明月甘拜下风。”语气诚恳,不似作伪。

被困多时,莫流云此时已是焦躁不堪,随口说道:“在下只学到些华山派功夫的皮毛,倒教二位见笑了。”皇甫十四道:“皮毛,皮毛!嘿嘿,华山派功夫的皮毛,便已如此了得么?”又转头向冷若霜道:“我只道冷姑娘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算身怀武功,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谁曾想今日一见却是大出意外。在下佩服…佩服…”

冷若霜听他有话便说,语气诚恳,丝毫没有寻常武林人物的虚假客套,更兼之称赞自己漂亮,不由得心中一喜,对他报以一笑,并未说话。

半晌,莫流云又道:“就算这呼救的女子存心是要将咱们引入陷阱之中,那也好过在这里不停兜圈子。”冷若霜道:“几位稍安勿躁,咱们不妨再往前走走。”说着向前走去。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同时摇了摇头,但苦于无计可施,只得跟随其后。当下几人又饶了几个圈子,眼看天色已晚,只好又回山洞歇息。

这一晚,冷若霜吃了几个野果后便不停沉吟凝思,有时愁眉紧锁良久,有时看似想通了些问题便喜笑颜开,用树枝在地上飞快的写写画画。三人见了甚是好奇,凑上前去,见地面上画了许多横直符号和圆圈,又写着些“天元”“地元””人元”“元亨”“通达”“利涉大川”“贞吉”“吝”“震一”“屯三”等等字样。几人只看得如坠雾中,不知所云。但见冷若霜脸色凝重,也不便出言相问,生怕打搅了她。

忽而,冷若霜脸现喜色,飞快的在地上画了个大的方格,又在方格中横竖各画两条直线,将大方格匀称的分为九个小的方格,又在每个小方格中各写一个数字,每个数字均不相同。写好之后,冷若霜复又凝神思索。一会儿嘴角上扬,喜笑颜开,一会儿又摇头道:“不对,不对。”

欧阳明月仰天打了个哈哈,伸个懒腰揉了揉眼睛,道:“冷姑娘这术数高深莫测,我是不明所以,你们用功研究吧,我先去睡了。”说着转身去了。莫流云心中早觉枯燥无趣,但又不想撇了冷若霜就此去睡,当即强打精神在冷若霜身旁坐了下来。皇甫十四却是两眼炯炯有神,看得甚是仔细。

又过一炷香时分,莫流云早已哈欠连连,睡眼惺忪。冷若霜忽的喜笑颜开,笑道:“是了,就是这样。”说着伸手一推莫流云。莫流云一惊而醒,霎时睡意全无。皇甫十四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喜道:“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快请姑娘速速道来。哈哈…”言语间满是兴奋之情,就连不远处和衣而卧的欧阳明月也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向几人道:“怎么,成了么?”说着也走了过来。

冷若霜道:“咱们所绕的圈子,是按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排列的。这些奇门八卦之术,姥姥最是拿手,大姐也是精于此道。哼!嘿嘿…这排阵之人难得到旁人可难不倒我。”言下甚是得意。忽的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将这阵法弄明白,不由得脸上一红,忙岔了开去道:“你们看。”说着伸手向地上那填满数字的方格指了指。

皇甫十四道:“这个九宫方格甚是神奇,我见姑娘将一至九这九个数字,分列在小方格中,不论纵横斜角,每三个方格数字相加都是十五。妙哉…妙哉…”冷若霜抬头望了一眼皇甫十四,赞道:“你这个中国通倒是聪明的很呐。”

顿了一顿又道:“这九宫方格看是简单,实则蕴含了博大精深的奇妙学问。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你们看…”她边说便用树枝在九宫方格上指指点点,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

皇甫十四喃喃地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真是奇妙啊,原来还有这口诀流传。”

冷若霜又道:“不但九宫,即使四四图,五五图,六六图,以至百子图,如法炮制亦不足为奇。就拿四四图来说吧。四四一十六,以一到十六的十六个数字一次作四行排列,先以四角对换,一换十六,四换十三,后以内四角对换,六换十一、七换十,如此这般,横直上下斜角相加,皆是三十又四。”

皇甫十四听了拍手称赞,随手捡起一块小石便在旁边空地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功夫向冷若霜问道:“姑娘所说四四图便是这般么?”三人见他片刻间便画了个横四竖四的一十六个方格,每个方格中都写有数字,横竖斜角的四个数字相加果真便是三十四。

二人啧啧称奇。莫流云道:“皇甫兄聪明绝顶,冷姑娘只说一遍你便全然领会,真乃难得一见的奇才。这等学问我是不成的,还是练武更能让我提得起精神。”冷若霜向莫流云白了一眼,道:“这不过是些河洛学问中的浅显道理,虽然甚是繁复,但只要一明其法,也无甚难处。”皇甫十四听了点了点头,道:“河洛学问,河洛学问。我此前可从没听说过这等学问,我师傅也不曾向我提起过。”言语中竟含有一丝落寞,又是一丝期待之情。

冷若霜见他如此,心道:“刚才所说不过是些河洛文化的皮毛而已,倘若再辅以阴阳、五行及伏羲八卦的学问,更是繁复精奥,高深莫测。许多中原人士尚不清楚,就算一心研究此道的聪明才子,倘若学不得其法,想要一窥这门玄学的精妙之所在,就算究其一生也是不能。

除非…除非像是袁天罡,李淳风这等高深莫测,更兼之天赋异禀的奇人异士前辈才能谈上一个‘精’字,就算是姥姥和大姐的话,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懂’字,你这番邦外人不曾听说过那也是情理之中。何以如此这般?”

但终究不忍,嘴上说道:“这门学问被称为玄学,甚是繁复精奥,白雪难和。我不过是跟姥姥学了些皮毛,常有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之感。皇甫公子没有…没有听说过这门学问那也是常理之中,倒不必介意。”

皇甫十四点了点头,但脸上仍不免一丝失望。又向冷若霜微微一笑,道:“姑娘再接着讲述便是。”冷若霜报以一笑,又道:“这九宫之中,每一宫都可化为一个八卦,作八九七十二数。以从一至七十二之数,环绕这九宫一圈,每圈八字,交界之处又有四圈,一共一十三圈,每圈数字相加,均为二百九十二。”说着又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三人见她在自己面前写一个“北”字,北字正南方是一个“南”字,左侧一个“东”字,右侧一个“西”字。北字内侧先画了六个圆圈,圆圈的再内侧又是一个圆圈。南方内侧是七个圆圈,再内侧是二个圆圈。西方内侧是九个圆圈,再内侧是四个圆圈。东方内侧是八个圆圈,再内侧是三个圆圈。东西南北四方的圆圈的中央又是两排横着的圆圈,这两排横着圆圈的中间又是三横三竖的五个圆圈,恰巧组成一个“十”字。

画完之后,向三人扫了一眼,甚是得意。莫流云搔了搔头,“嗯”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说道:“冷姑娘不仅武功高强,原来还是捉鬼的能手。”话音刚落,皇甫十四哈哈大笑起来。冷若霜脸色一红,白了他一眼,嗔道:“不懂胡说些什么?”莫流云笑道:“既然姑娘不会捉鬼,干嘛学人家道士画些符啊咒啊的?”

冷若霜啐了他一口,朗声说道:“河洛学问中的‘河’是指河图,‘洛’是指洛书。”又指着适才所画的图案道:“这便是河图。”三人“哦”的一声,异口同声的道:“原来如此。”皇甫十四凝视了一会那幅图,抬头问道:“这河图想必也是大有玄机的了?”

冷若霜道:“不错。听姥姥说,上古时期伏羲氏巡游到黄河时,河水突的有一匹龙马跑了出来。这龙马背上刻有图案,伏羲氏当即画了下来。”皇甫十四“哦”了一声,接口道:“想来这龙马上的图案,就是姑娘所画的这幅河图?”

冷若霜点了点头道:“不错。”皇甫十四又道:“那洛书呢?又是怎生得来的?”冷若霜道:“至于洛书,那是上古时代大禹治水时,洛水中有神龟浮出水面,神龟背上也刻有图案,便是洛书了。”又道:“这虽然是些神话传说,无从考察,不过这两幅图案却是实实在在传了下来。”

欧阳明月翻了个身,突地开口说道:“‘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莫非说的就是这两件事情了?”眼光望向冷如霜,似有询问之意。冷若霜微笑道:“正是。”说着随手拿起树枝,指着河图中一个圆圈和六个圆圈所在之处,道:“你们看,一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有位隐士高人名曰黄石公。此人精通阴阳五行之术,写了本书叫…叫…”她抬头凝思了下,忽道:“叫《青囊经》。”

皇甫十四道:“《青囊经》?”冷若霜道:“不错,是叫《青囊经》。《青囊经》中有云,‘一六共宗,五行属水,蛰居北方;二七同道,五行属火,位属南方;三八为朋,五行属木,位居东方;四九为友,五行属金,处于西方。五十同途,五行属土,坐镇中央。’”她边说边用树枝指指画画。

欧阳明月打了个哈欠,喑哑着声音道:“冷姑娘,咱们明天便能走出这鬼地方,是也不是?”冷若霜坚定的道:“不错。”欧阳明月道:“那就好。”皇甫十四仍是炯炯有神,道:“冷姑娘,咱们不用理会欧阳兄,您接着说便是。对于姑娘的教诲,在下和莫老弟定是洗耳恭听。你说呢,莫老弟?”说着向莫流云望去。

此时,莫流云虽双目圆睁,却是如坠梦中一般。不论冷若霜和皇甫二人说些什么,只管点头称是。冷若霜微微一笑,续道:“古代的圣人先哲常常讲‘五行生克’。”皇甫十四忽然两眼放光,说道:“这个我是听师傅讲过的。师傅说,五行相生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又生金。’五行相克是指‘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又克金。’不过,我只知道这些,至于其余的,便一无所知了。”

冷若霜微笑道:“一点不错。把阴阳、五行、八卦与这河图结合来看,东方代表震卦,为木,属阳;南方代表离卦,为火,属阳;西方代表兑卦,为金,属阴;北方代表坎卦,为水,属阴。所以木火相生为阳,金水相生为阴。此乃阴阳、水火既济之理。

五行之中有阴有阳,循环相生,生生不息。此为阴阳同源,互为其根之理。若将这方形的河图转化为圆形…”说着又在地上画了个河图,只是整体图形的四角不再那么棱角分明,而是画成了弧度,四方相连变成了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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